死了一百次的X的怪谈。自我捏造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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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来一口?”
他懵懵懂懂地睁开眼,被身边的人用手肘捅了两下腹部。递到他眼前的是一瓶香槟,一只瘦削得显出骨头的手握住瓶身。瓶口半开着,从里面溢出来的香气让他感觉很熟悉。他猜自己一定曾经在哪儿沾过类似的东西,然而他的记忆抗拒将它呈现出来。
他愣了几秒,试图睁大眼睛去打量身边的人。他失败了,那个人的脸上蒙着纸,上面刻意又夸张地写着歪歪扭扭鲜红色的“X”。就像被处决的尸体,他想着,把视线收回来,并没有往那张纸被掀起的一角下面再瞟一眼。举着香槟的手从他面前拿开。他听见一片笑声,都是从身边的黑暗里来的。他没有细看,但是借助房间正中央的灯光依稀瞥见几双没被遮住的金色眼睛。和那瓶香槟一样的颜色。
他又稍微冷静了些,看见房间正中央被点亮了的真空管围成圈。他没有去数它们的数量。荧光一样的橙黄色并不让他感到温暖,他曾经在有着利齿的鸟类身上饱览过它的可恨之处。他吐出一口气,猜想自己大概陷入了一个噩梦。
“他浑身发冷,甚至还在颤抖。你们没人打算分他一瓶香槟吗?”
“他拒绝了。也有可能他已经变成了哑巴。”
“我们一直在用这些灯。为什么不生点火呢?这里永远冷得让人心寒。”
他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。他们很像,又都有些特殊的地方。他的头上插着斧头。他的腹部开裂,肠子从里面淌出来。他的双眼被挖走。他的胸口是黑隆隆的洞。他缺一条腿。他少了只胳膊。他的脖子上挂着绳子。他甚至没有头,只有不完整的喉管在发声。他被溶解了一半,只剩下半边粉色的粘液。他……
他身上毫发无损。只有他身上毫发无损。
他也曾经有过伤口。手腕处,颈项上,或是别的什么地方,但是它们都只是被一一消除。他凝视着身边的人们,忽然觉得有点冷,然而他们分明都穿着同样的白大褂。
“作为每次欢迎新人的惯例,我们来讲怪谈,”其中一人举起手里的香槟,将早已喝空的瓶子敲在地面上,“我先来。你见过翅膀上长满眼睛的巨鸟吗?它能轻易地扯下你的胳膊。就像这样——”
手臂应声落下。
他脚边的真空管炸裂开。已经不再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,他却甚至连一丝铁锈味都没有嗅到。他身边的人们开始喝彩。“这可不算什么,”有人站起来,夺过方才主角的位置,“你见过神么?有着红色眼睛的神。祂的守卫能一秒斩下你的脑袋。”他已经猜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演出,于是将手指从另一只足边的真空管旁移开。爆裂声,然后是哄堂大笑。下一个人踢走滚落的头颅,开始讲属于自己的故事。他听着,同时注视仍未熄灭的光亮。
“你有没有见过拉着内脏奔走的雪橇车?”
“会以人类为食粮的怪婴又如何?”
“你曾经被野兽吞吃入腹吗?”
“有谁的体内钻出过工蜂的幼虫?”
三、四、五、六。他数道,又想:或许我不该数。
“用活人制造出的旋律和用死人唤醒的机械。”
十、二十、三十。
“有着无限可能性的‘井’。”
四十、五十、六十。
“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脊髓。”
七十、八十、九十。
“真正拥有感情的AI。”
九十九。
“轮到你了。”
视线汇聚到他身上。他这时才发现所有的真空管都破碎了。他没有自己的那盏灯。所有的、九十九个“他”,一起叫喊起来。
“他还没死!”
他在黑暗中被谁推了一把。
“现在,该是我们退场的时候了。”